陈耳忙叫:“破坏它,破坏它。” 猜王又沉默了片刻,叹了一声:“我用尽方法,也没有办法知道他把尸体弄到了何 黄色-=文学 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.com 最新地址--免地址发布:huangsewenxue.net 自动回复-地址邮箱:bijiyinxiang@gmail.com 处,他的‘迷踪法’世上无人能及,他要隐藏什么,世上也没有人可以找得到,可是一 个关键人物,他必须弄到手的,却还在皇宫之中,我已和国王、公主联络过,那是他们 最后的决战王牌,不能轻易放弃。” 我骗然:“那是什么人?” 猜王向温宝裕望去,温宝裕叫起来:“我?” 猜王摇头:“当然不是,可是这个人你见过,当时,在电梯中,你见过的那个女 子。” 温宝裕道:“是叼,有;个妙龄女郎和强人在一起,据酒店的保安主任说,他经常 替强人安排这样的幽会。” 我苦笑:“他冒的险太大了,要是史奈的降头术练不成,失败了,他怎么办?” 猜王摊了摊手:“他也没有什么损失,只是再也活不回来而巳。” 温宝裕叫了起来:“赔上了性命,这还不叫损失?” 猜王闭上眼睛一会:“别忘了他是在全无所觉的情形之下,淬然死亡的,一点死亡 的痛苦都没有,一下子就没有了任何知觉。人,总是要死的,很少人能够死得一无所觉, 对他来说,就算不能变成人鬼混合体,实在也说不上有什么损失。” 我们三人自然都无法同意猜王的论点,可是一时之间,也想不出用什么话来反驳他。 我迫问:“那么,那个女郎……又有什么作用?” 陈耳在这时,吸了一口气:“难怪在运送途中,那女郎被宫中的保卫带走了。” 猜王道:“史奈站到了强人那一边,还有别的降头师忠于国王,虽然如何练鬼混降, 只有史奈一个人力掌握了法门,但是别人多少也知道一点内中的情形。一定是国王或公 主,得了高明的指点,知道这女郎十分重要,所以先史奈一步,把她带走了。” 温宝裕在头上拍了一下:“真想不到,这女郎那么重要——要是史奈大师找不到她, 会有什么样的情形发生?” 猜王作了一个十分古怪的神情:“如果在七天之内,史奈还找不到那女郎,鬼混降 就练不成,强人也将永远变成一个死人了。” 陈耳和温宝裕都现出十分兴奋的神情,温宝裕还“啊哈”一声:“那太简单了,王 宫那么大,又有军队守卫,把这个女郎藏上七天,不就行了?” 我知道事情决不会那么简单,若真是那么简单的话,猜王不会出现,不会来和我们 商量了。 果然,猜王缓缓摇头:“史奈还没有动手,他只要一开始动手,一定可以立刻知道 那女郎在何处,而且把她弄走。史奈的神通太大了,没有人可以敌过他。” 陈耳的声音十分尖利:“可以把女郎杀了。” 陈耳的办法,虽然残忍之至,但是也不失是一个破釜沉舟的办法,可是猜王仍然摇 头:“那女郎到了史奈的手里,死活都一样,她的作用是……练降头术中的一种媒介。 由于她在强人死前,和强人亲热过,所以她才起作用。” 温宝裕焦躁起来:“这也不行,那也不行,难道没有办法了?” 猜王又望了温宝裕半响,欲语又止再三。温宝裕感觉再迟钝,也可以觉出事有蹊跷 了,他指着自己的鼻子:“难道我有什么办法可以对付史奈的降头术?” 猜王迟疑了一下,仍然不说话,可是神情上,显然已默认了温宝裕的话。 我和陈耳都惊疑其名,一起盯着温宝裕看,可是随便怎么看,也看不出这小于有什 么本事,可以对付天下无敌的史奈大师。 温宝裕自己也惊讶莫名,手指仍然一直按在自己的鼻尖上:“是不是我是强人临死 之际最后一个见到的人,所以也是练降头术的一个媒介?” 他说到这里,忽然现出十分害怕的神情——那是真正的害怕,失声叫:“哎呀,不 好,史奈大师不会放过我,他是要把我的眼珠挖出来,还是把我的头切下来,你们…… 为什么这样望着我?” 温宝裕又神经质地指我、陈耳和猜王,身子更缩回车门:“是不是没有了我,就练 不成鬼混降,所以,你们想消灭我,好叫史奈练不成那降头?”我陡然大喝:“小宝, 你在胡说什么?谁会消灭你来对抗史奈?” 温宝裕眨着眼:“你当然不会,可是……别人……就难说得很。” 他在那样说的时候,想伸手指猜王,可是又不是很敢,就在他的手,闪闪缩缩没有 指出去之际,猜王一伸手,温宝裕的手,不知怎么,就给他抓住了。温宝裕大吃一惊, 竟至于张大了口发不出声音来。 我也一惊,刚才猜王的出手极快,分明他不但身怀降头奇术,连武术的造诣也极高, 若是他真要对小宝不利,倒不容易应付材。 可是,猜王一抓住了小宝的手,只是用另一手,在小宝的手背上轻拍了一下,就松 开了手,温宝裕连忙缩回手去,盯着自己的手背看,又用发颤的声音问:“你……落了 什么降头?” 猜王笑:“要落降头,何必碰到你的身子?我是在安慰你,我不会害你。” 温宝裕神情将信将疑,仍然有点惊魂不定。他好几次在提到可以接触降头术时,都 眉飞色舞,兴高采烈,现在,他被降头术吓得脸青唇白,只怕再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有趣 好玩了。 我追着问:“刚才你虽然没有明说,可是等于已默认小宝可以有能力阻扰史奈大师 的行动?” 猜王神情古怪,话更古怪:“可以这样说……也可以说不是……总之他要做些事, 而那些事,又和他不是很有关系……” 这几句话,猾王还说得十分吞吐,真听得人莫名其妙之至。 陈耳先叹了一声:“大师,你究竞在说什么?” 猜王用力一挥手,忽然又说了一句:“能不能单独和温先生说?” 我再也想不到他忽然会提出这样的一个要求来,以我和温宝裕的关系来说,我自然 的反应是立即拒绝:“不可以。” 温宝裕也道:“没有任何情形是卫斯理不可以在场的,我要他在。” 猜王的神情为难之极,低下了头,一言不发。这时,陈耳着急起来,推了我一下: “我们让一让有什么关系?猜王大师一定有他的道理,不要因为小节,而坏了我们的大 要事。” 我心中骂了一句“你们的大要事关我屁事”,可是我是不是必霄在场,看来要由猜 王和温宝裕来决定,若是猜王坚持,温宝裕也不要我在场时,我自然没有理由坚持要参 与他们之间的谈话。 猜王一直不出声,温宝裕不断在道:“卫斯理一定要在场。”陈耳神情愈来愈焦急, 他自己“以身作则”,先推开了车门走出去。 ------------------ 文学殿堂雪人扫校 标题 <<书路---鬼混>> 鬼混 第十部:令温宝裕暴跳如雷的计划 足足过了十分钟之久,气氛窝囊之至,猜王才叹了一声,抬起头来:“刚才我又把 事情详细想了一遍,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,虽然未必一定成功,但那真是唯一可行的办 法了。” 温宝裕立时道:“有什么理由,这个办法只有我能听而卫斯理不能听?” 猜王苦笑:“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,只不过这个办法之中,有一些行为,要你参加, 而当着他人说出来,会使你尴尬。” 温宝裕怔了一怔,神情有点犹豫,我迅速转着念,可是对于猜王的办法,还是一点 概念都没有。 当然,我更无法想得到猜王要小宝去做什么事,是只有小宝一个人才可以知道,连 我知道了都会使小宝感到尴尬的。 不过,我看出,猜王降头师的话,已使得温宝裕坚持我要参加而变成了犹豫不决— —或许是降头师在那一刹那间,用了降头术的原故。 这时,猜王用十分柔和的目光望着温宝裕,又用十分柔和的声音说着话,这种情形, 和高深的催眠术相接近。他道:“小宝,人和人之间的关系,不论多么密切,总有一点 私人秘密的。你要做的事,完全没有必要公开,公开了,你一定不肯做,何必因此坏了 大事?” 温宝裕的神情更犹豫,向我望来,居然问我:“你会生气吗?” 我猜在那一刹那间,我的脸色一定难看到了极点,要不然,温宝裕不会像见了鬼一 样的害怕——他那样问我,当然是想我照猜王的意思,避开一下,好让他和猎王密谈。 在一听得他这样问我的时候,我真的十分恼怒,这种恼怒,也一定全在脸上表露了出来。 可是,在不到一秒钟之间,我陡地想到,温宝裕已经不再是孩子了,我和他的感情 再好,也止于朋友的感情。朋友和朋友之间,自然可以有各自的秘密,任何人没有权去 要求一个朋友把所有的秘密完全告诉他的。 温宝裕不再是小孩,他甚至可以说巳开始脱离少年期,进入了青春期,当然不能因 为他想有一些秘密而去责怪他的。 一想到这一点,我立刻心乎气和,而就在那时,温宝裕已向猜王道:“不行,卫斯 理不高兴了,我不会做任何令他不高兴的事。” 他说得十分肯定,坚决,那更令我感动,我忙道:“小宝,你错了,我没有不高兴, 你有权把个人的秘密不告诉人。你知道,我一直以为致力刺探他人秘密的行为,是人类 许多卑劣行为之一。”温宝裕看着我,我伸手在他的肩头上,轻轻拍了一下,相信他绝 对可以知道我说的是真心话,他吁了一口气,猜王降头师也吁了一口气。 我在这时,打开车门,走了出去。陈耳见我离开了车子,十分高兴,来到了我的身 边,低声道:“推测一一下猜王会对温宝裕说些什么?” 我摊开手:“降头师的花样太多了,我看无法作任何推测。” 我们一面说着,一面走开了几步,在芭蕉叶的掩映之中,回头看去,可以看到在车 中,猜王一面做着手势,正在和温宝裕说话,温宝裕用心听着。 我虽说没有刺探他人隐秘的习惯,但是好奇心极强烈,这时,我当然呀不到猜王说 些什么,而且,猜王是背对着我的。也正由于这样,温宝裕面对着我,他部种聚精会神 的神憾,我看得十分清楚。 在那一刹那间,我陡然想到,我和小宝熟稳之至,他在听了什么话之后,有什么反 应,我可以在事先料个八九不离十。那么,是不是也可以在他的反应之中,猜测他听到 了一些什么话呢? 一想到这一点,我就再也不愿转回头去,同时笑着对陈耳道:“不妨来猜一猜,现 在,降头师在说的事,一定极严重,你看小宝的神情,咦,他为什么忽然抓起耳朵来了? 一定是降头师说了一些令他敏感和不安的话。对了,你看小宝,不断变换坐的姿势,一 定是降头师的话,令他不安之极了。” 陈耳同意我的分析,一直“啊啊”应着。而突然之间,只见温宝裕陡然想站直身子 一在车厢中自然无法做到这一点,所以他又被逼坐了下来,但这个行动,也证明他心中 的震惊,至于极点。我和陈耳互望了一眼,我知道温宝裕的性格,要令他如此吃惊,一 定事情本身,非同小可,整件事,到现在,都诡异奠名,猾王要温宝裕去帮的事,也可 能怪诞之极,那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。接着,又见温宝裕不住摇头,摇手——任何人都 看得懂这两种身体语言是代表着拒绝。可是猜王还在不断地说着,相隔虽然远,也可以 看得出,温宝裕陡然脸红了起来,一张俊脸,愈涨愈红。 可是他这时的神情,却十分古怪。人在突然之间,大量血液涌向头部,就会脸红, 脸红的原因,不外是侦怒、兴奋、害羞,等等。这时温宝裕的神情,竟然是害羞。 我大是讶异:“降头师说了些什么话,竟然令得小宝害羞了?” 陈耳苦笑:“不可思议之至,不过看他的表情,也像是很高兴。” 我点头:“真是奇哉怪也,可是他仍然不住在摇头,表示拒绝,咦,他想干什么?” 温宝裕这时,身子向后一缩,陡然打开了车门,连滚带跌,离开了车于。 在他滚跌出车子的同时,我也听到了他的叫声,他叫得十分急促,听起来有点凄厉, 由此也可知他的内心,是何等焦急。 他在叫:“不,不,不可以,绝对不可以,你怎么能想出这样的方法来?绝不可以, 我一定不会答应,绝对不会答应。” 他出了车子之后,一直在叫着,甚至没有机会站起来,也或许是由于他震惊太甚, 一时之间,顾不得站起身,他在地上滚动了几下,看来极其狼狈。 一看到这等情形,我自然立时向前进去,可是我才跨出半步,陈耳在我的身后,用 力拉住了我,他显然比我更早一步知道将会有什么事发生。 果然,就在这时,只听得猜王降头师发出一下怒吼声,胖胖的身子,自车厢中出来, 一步就跨到了温宝裕的面前。 温宝裕反手撑在地上,仰脸看着他,他则居高临下地盯着温宝裕,两人之间强弱悬 殊,可是温宝裕还在叫:“不,我不答应。” 猜王恶狠狠伸手指向温宝裕,我一看这情形,温宝裕可能要吃大亏,所以我用力一 挣,挣脱了陈耳,一面叫:“喂,他不愿做的事,你不能强迫他去做。” 猜王看来动了真怒,他并不望向我,只是扬手向我一指,喝:“你站住,别出声。” 我倒真的在那一刹那间,怔了一怔,原因很简单,是因为我有记忆以来,还没有什 么人向我这样呼喝过,以致我听来陌生之极,要想上一想,才知道那样的呼喝,代表着 什么意思。 我弄明白了猜王呼喝的意思,自然不会停下来,仍然继续向前奔,猜王指向我的手, 迅速缩了回来,并且立即在他的腰际,轻拍了一下。 (接下来发生的事,可以进入任何的神怪小说和神怪电影之中。) (事实上,现实生活中许多怪异的事,都超过小说中的描述。) (著名的武侠小说家金庸,在见到了现受中国国防部观察研究的异人张宝胜的种种 特异功能之后,感叹说:武侠小说中写的武功,往往被人讥嘲为不可能,要是在小说中 写人能穿墙而过,能发高温烧东西,不被人骂死?可是实际上,就有这样的异人,会这 样的异能。) (金魔小说“笑傲江湖”之中有一个小情节:西湖梅庄中的黑白子,把手指浸在一 盆水中,令得这盆水结冰,使令狐冲能喝上冰冻葡萄酒。) (曾有一个批评家,引用实用科学的观点,对这小情节大加批评,结论自然是“不 可能”。) (如果异人张宝胜的异能之一,是人体发出的热度,可以达到纸张的燃点,那么, 黑白子的这种异能,也就没有什么不可能。) (异人张宝胜的每一种异能,用实用科学的观点来看,都属于不可能。可是这不是 争论可不可能的问题了,事实明明白白摆在那里,只证明了人类的实用科学解释不了那 些异象。) (实用科学不能解释的事极多极多。) (记述在这个故事中的降头术,就是实用科学无法解释而实际存在的异象之一。) 猜王降头师的手才在腰际一拍,“嗖”地一声响,阳光之下,就闪起一股灿烂之极 的彩影,就要再给我看上十遍,我仍然会以为那是忽然之间,有什么法宝,自他的身上 飞了起来。 那股彩影来势快绝,几乎是直扑向我,我反应极快,立时后退,彩影在我面前只有 半公尺处落下,我这才看清,彩影就是猜王腰际那条怪蛇。 怪蛇由于陡然窜过来时,速度实在太快,快过了人的视网膜十五分之一秒捕着物体 的能力,所以看起来,成了一股彩影。 怪蛇一落下,姿势仍然是尾先点地,蛇身笔直地挺向上,蛇头所在的位置,恰好和 我一样高,匝离又近,蛇信在吞吐之间,几乎可以碰上我的身子。 在这时候,陈耳叫了一声:“猜王大师。” 我估计他那一下叫唤,是在看到怪蛇窜出时发出来的.可是等到声音发出,怪蛇已 经摆定了姿势,陈耳也看出,猜王只是想阻止我前去,并没有纵蛇咬人的意思,所以他 也不再叫,只是在我的身后,不住地喘着气。 有这样的一条怪蛇在我面前,小宝的处境又大是不妙,猜王放出了蛇,难保没有进 一步行动。在这样的情形下,我自然没有再回头去看陈耳。 怪蛇幽光闪闪的眼睛盯着我,我也盯着怪蛇,蛇是爬虫类,我是灵长类,可是在这 种情形之下,我一点也不觉得我这个万物之灵能占得了什么上风。 不论是什么蛇,“七寸”都是致命的弱点,我的视线,自然也盯在怪蛇的“七寸” 上。那怪蛇竞像是会感到不安,它头部不住地摆动,看来像是想逃避我目光的盯视。 我估计,距离如此之近,如果我一出手,有可能一下于就紧捏住怪蛇的“七寸”。 可是抓住了之后的后果如何,我自然也要考虑。 首先,隔得近了,我可以看到,蛇背上,自头至尾,都有细小密集的尖刺,人的皮 肤必然不能抵御这种尖刺的攻击。 就算我一出手就可以抓住怪蛇的七寸,我也必需有十分坚韧的手套,来保护我的手 和手臂。 而现在,上哪儿去弄这样的手套去? 看来,突然之间,被一条怪蛇阻住了去路的这种处境,虽然令人尴尬,而且十分不 愉快,但只怕也只好接受这个事实。 我心念电转,只是极短的时间,猜王的声音已传来:“对不起,你再过来,只会坏 事,所以一定要阻你一阻。” 我沉声道:“你把蛇收回去,只要小宝没有事,可以坚持他自己的主张,我就不过 来。” 猜王连半秒钟也没有考虑,轻轻“嘘”了一声,怪蛇立时极快地回到了他身上。 我忙道:“小宝,站起来,这样子倒在地上,成什么样子?” 温宝裕这时,看来也从极度的震惊之中,定过神来,他一跃而起,喘着气,脸色变 白,他仍然在坚持他自己的意见:“不,我绝不答应。” 猜王面色铁青:“你不做,我找别人去做。” 这时,他们两人从车内到了车外,讲话的声音又十分大,自然我可以听得清清楚楚。 我一听得猜王那么说,心想事情解决了——他要小宝做一件事,小宝不肯做。他说小宝 不做,他会叫人去作。那么,事情和小宝没有关系了,岂不就是解决了? 可是,温宝裕听得猜王这样讲,非但没有放下重担的轻松,反倒紧张得连额上的青 筋都绽了起来,尖声叫:“不行,你怎能叫别人去做?谁也不行,根本不行。” 他在说到“根本不行”之时,双手用力挥动着,双眼之中,流露着又是愤怒,又是 害怕,又是委曲的神情,甚至泪花乱转。 我一时之间,被温宝裕的这种神态,震骇得一句话也讲不出来。 因为我素知温宝裕的性格,不是事情紧急之极,他决不会有这样的神态。 陈耳走过我的身边,一面走,一面道:“温先生,大师已经不要你去做什么,就不 关你的事了,你如何可以阻止大师去进行他要进行的事。” 陈耳的话,虽然说得不是很客气,但是那却正是我要说的话。所以我没有再说什么, 只是等着,看温宝裕如何回答。 温宝裕的反应,仍然奇特,刹那之间,他整个人就好像是一桶炸药,而陈耳的话就 是火,使得他陡然爆炸了起来,他双脚一并,跳起老高,声嘶力竭地叫,不断挥手,顿 足,槌胸,扯发,和把脚下的泥土,踢得四下飞扬,以表示他心中的极度愤怒。 他叫的是:“你知道他的办法是什么?他……他……真正岂有此理,怎么可以想出 这样的办法来,别说丧天害理了,稍有良知的人,也不会用这种方法,简直只有降头师 才想得出来——” 我听到这里,实在忍耐不住,大喝一声:“说了半天,他的办法究竞是什么?” 在温宝裕暴跳如雷时,猜王只是阴森森地看着他,一句话也不说。 我一问,温宝裕不再跳骂,大口喘气,指着猜王:“问他,我事先答应了他,不向 任何人转述他说过的话。” 我皱了皱盾,甚至懒得望向猜王,因为我想,猜王一定不肯说的——他要是肯说, 早就说了。 可是,事情真出乎意料,猜王竟然立时开口,声音很平静:“我的办法是,叫蓝丝 去冒充那个女子,让她到史奈大师那里去。” 猜王的话,说得十分乎静,可是我一听,登时像有一窝蜜蜂钻进了我的肋中,我满 脑满头甚至整个人的每一部分,都可以感到不绝的嗡嗡声。 在这种情形下,自然无法再用正常的思考程序来想问题。我所想到的一切,都杂乱 无章,而且是一下于涌出来,而不是有条有理地想出来的。 我首先想到的是,难怪温宝裕的反应那么奇特。 他和苗女蓝丝相识虽然只有半天,可是这一双青年男女之间,一见面就进射出火花, 火花已经化为烈火,正在燃烧着他们年轻的心灵,这一点,谁都可以看得出来。温宝裕 在听到了猜王的提议之后,自然会反对。 因为照猜王的办法去实行,首先想到的是,蓝丝会遇到极大的凶险。 猜王的办法,是叫蓝丝去冒充那个女子,而史奈大师非得到那个女子不可的原因是, 那女子是作为炼制鬼混降的媒介。 那女子之所以能成为鬼混降中的媒介,是由于她曾在强人死前,和强人有过身体上 的亲密接触。 以史奈大师的神通,蓝丝去假冒那女子,一定一下子就被戳穿,而被揭露之后的后 果,可想而知。 我一想到这里,总算有了头绪,我忙道:“猜王大师,你的办法行不通,史奈大师 一下于就可以拆穿这种假冒。” 猜王一字一顿地道:“完全照我的办法,他至少要在一小时之后才拆得穿,那时, 已经来不及了,因为我打算在最后关头,才令她出现,七天期限一过,强人真正成了死 人,谁也不能挽救。” 他在说到“完全照我的办法去做”时,又向温宝裕望了一眼,而温宝裕又立时涨红 了脸。 我留意到了这种情形,知道其中一定还有我所不知道的蹊跷在。但这时我心中的疑 团已经太多了,在没有解决一部分之前,更引进新的疑团,只怕我的身子会被大量疑团 挤碎。 我做着手势,大声道:“一步一步来,逐个问题来解决,先不说冒充,若是那个女 子真的到了史奈大师那里,史奈会把她怎么样?” 猜王闪过了一丝尴尬的神色:“那是最深奥的降头术,只有史奈一个人才知道。” 我追着问:“刚才你说道,那女子是降头术中的一个媒介,通常作为媒介的情形怎 么?” 猜王苦笑:“太复杂了,或许要用到头发,或许要用到血液,甚至拘出灵魂,什么 样的可能都有,也有的只要轻碰一下。” 我的声音低沉:“这样说来,就算蓝丝假冒的身分不被拆穿,她也是凶多吉少的 了?” 猜王抿着嘴,过了一会,才道:“可以这样说。” 我立时想说话,但猜王已抢在我的前面:“蓝丝极自愿进行这个计划,因为虽然事 情有不可测的凶险,但作为一个降头师,如果能有机会和史奈在一起,经历鬼混降的练 术过程,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。” 温宝裕闷哼了一声:“值得用生命去搏?” 猜王连眼也不眨一下就回答:“值得。” 温宝裕再闷哼一声,欲语又止。 我道:“既然蓝丝姑娘十分愿意,那你的办法,可以实行,和温宝裕又有什么关 系?”, 猜王望向温宝裕,温宝裕转开头去不看他,我道:“小宝,说啊?” 温宝裕怒道:“我说不出口,他那种办法,简直不是……不是……” 他找不出形容词来,猜王却接上去:“也是蓝丝要求的,她说——” 温宝裕双手掩着耳,大叫起来:“别说了。” 猜王压低声音:“你还有几天时间可以考虑,我现在要联合几个降头师,尽一切能 力,去拖延几天,不让史奈找到那女子,一定要在最后关头,推蓝丝出去,史奈才会因 为时间紧迫而松懈,我们才有成功的机会。” 他话一说完,竟然头也不回就走,我还来不及叫他,他又回过头来,指着温宝裕: “你不答应,我就去找别人,任何人。” 这句话,他已经说过一次,这次重复,温宝裕的反应,依然强烈,大叫:“不可 以。” 可是猜王却已不顾他的反应如何,极快地向前走去,转眼之间,就进了一簇密林之 中,看不见了。 这时,我心中疑惑之极。 ------------------ 文学殿堂雪人扫校 标题 <<书路---鬼混>> 鬼混 第十一部:引路神虫 陈耳也在这时,来到了温宝裕的面前,双手抱拳,哀求似地问:“小祖宗,摄王大 师究竟要你做什么?你出点力,可以改变我们整个国家的命运,为什么弥还要拒绝。” 温宝裕涨红了脸:“我根本反对他的办法,蓝丝不必去冒险。” 陈耳有点愤怒:“你没听他刚才说,蓝丝作为一个降头师,愿意去冒这个险?” 温宝裕也怒:“那只是他说的。” 我沉声道:“刚才,你为什么不要求猜王带你去见蓝丝姑娘?” 我这样提议,十分正常,可是小宝的反应怪异,他现出十分忸怩的神情来,欲言又 止。温宝裕的性格爽朗,这种神态,今天他一再出现,以前我却从来也没有见过。 由此可知,他心中一定有什么事,不肯说出来。那事情,自然和猜王对他说的话有 关。 我甚至可以进一步猜得到,事情多半和男女之情有关。温宝裕正处于对异性感情最 敏感的年纪,只有事情涉及男女情爱,才能叫他一会儿害羞,一会儿发窘,一会儿满脸 通红,又一会儿忸怩难言。 自然,再把他和蓝丝在一起的这种神态结合起来看,又可以进一步肯定,他的“难 言之隐”,一定和蓝丝有关。 (我的推理能力相当强,能够根据温宝裕的神态,推论到了这一地步,已经相当难 得了。) (至于问题最关键的一点,这时,无论我怎么样,都无法想得到——因为事憾和神 秘莫测的降头术有关,岂是靠常理的推测所能想得到的?) 当时,我想到的是,可能是猜王要温宝裕和蓝丝在一起完成什么程序,而温宝裕不 肯,我又看到一提到蓝丝之后的那种神情,知道其中必有蹊跷,所以我沉声说道:“小 宝,蓝丝是一个苗女——” 我的本意,是想他知道,蓝丝是一个身分十分特别的女郎,不但是一个苗女,而且 还会是一个降头师,和他的教育背景、生活背景相去太远了,乍相识,有许多新奇的事 互相吸引,自然都对对方大感兴趣,相识久了,会怎么样,谁都不乐观。 我自然知道,我的这种想法,太古老了一点,可是也料不到会惹来年轻小伙子那么 强烈的反感。 温宝裕不等我讲完,就脸红脖子租,大声道:“苗女又怎么样?原振侠医生的一个 亲密女朋友,甚至是一个超级女巫。” 我“嘿嘿”冷笑两声:“对我吼叫有什么用,对你的父母吼叫去。” 温宝裕看来十分恼怒,但是又无法可施,所以他只是大口大口,呼哧呼哧地透着气。 我尽量使自己心乎气和:“我并不鼓励你和蓝丝发展进一步的感情,可是你现在分 明十分想念她,想去见见她,是不是?” 温宝裕咬着下唇,用力点头,表示他真的想见蓝丝。 我又道:“那么,你为什么不接受我刚才的提议。” 温宝裕却又像是突然被虎头蜂蜇了一下一样,直跳了起来:“不,不,我……不去 见她。” 陈耳在一旁,现得十分不耐烦:“你不去见她,又想亲耳听到她自己的意愿,究竟 想怎么样?” 温宝裕大叫一声:“别烦我,让我静静想一想。” 他说着,大踏步走了开去,走出了十来步,来到一裸大树之下,仰头望着天,远远 看去,看到他双手紧握着拳,真的是在苦苦思索。 陈耳闷哼一声:“这小于在摘什么鬼?上演少年维持之烦恼?” 我问:“猜王降头师要他做什么,你有没有起码的概念?他一定不肯说,我知道他 是不会说的了,要是能说,他早就说了。” 陈耳冷笑:“我以为你们两个人的好朋友关系,非比寻常,怎么也有不能说的事?” 我苦笑:“我也想不出个中原因,不过任何人都有权保留私人秘密的,猜王要他去 做什么?” 陈耳扬头,“我不知道,一点概念也没有,我只相信,若是这小于肯答应,史奈的 鬼混降就炼不成。” 陈耳的态度这样固执,我也无可奈何,这时,陈耳车上的电话响了起来,陈耳奔过 去接听,才听了几句,就向我大叫:“我们快出去吧,那胖女人要发动第三次世界大战 来为他的宝贝儿子报仇了。” 我陡地吸了一口气,胖女人,自然就是温宝裕的母亲,一定是觉得温宝裕离开太久 了,又大闹起来了。我忙叫:“在哪里?” 陈耳大声应着:“在酒店,酒店方面,紧急告急。” 我来到车边:“请告诉她,温宝裕立刻就可以回到她的身边。” 陈耳不由自主喘着气:“也要告诉她,他们母于相会之后,她儿子再有什么三长两 短,绝对和我国没有关系。” 陈耳放下了电话,我们一起向大树下的温宝裕望去,只见他仍然仰着头在思索,我 正想叫他,他突然用力一挥手,像是终于有了决定,接着、就向我们急步走了过来。 我忙扬声:“我们快回酒店去,陈耳接到的报告是,令堂会发动第三次世界大战 了。” 温宝裕叹一口气:“别小觑她,她真会的。” 三个人上了车,陈耳驾车,我坐在他的旁边,温宝裕坐在后面,驶出了不多久,陈 耳就道:“你和你母亲回去,不理猜王的要求了。” 温宝裕咬牙切齿:“他的要求,我绝无法做得到,那……简直违背我做人的原则, 违反……我做人的一切信条,简直不可思议。” 他说得十分认真,而且神情痛苦而坚决,这也真令得我大惑不解,不知道猜王究竟 赛他做什么,他又只字不吐,叫人无法猜度。 陈耳闻哼一声:“那么严重,他不会是叫你去杀了你那胖母亲吧。” 温宝裕勃然大怒,厉声道:“我要你道歉。” 陈耳也知道自己的话,说得太过分了些,立时道:“对不起,我道歉,在母亲前面 的那个胖子,应该删去。” 温宝裕紧抿着嘴,我心想,陈耳所说的虽然是气话,倒也不是全无理由,当然猜王 不会要温宝裕杀他的母亲,可是会不会是要温宝裕对蓝丝有什么不利的行动? 一想到这点,我脱口道:“始终要见一见蓝丝,听她自己怎么说。” 温宝裕竟然立即道:“对,刚才在大树下,我已经想到了。可是,我不能去,卫斯 理,你代我去,如果她真是自愿的,也劝她不要去冒险这个险……什么人当国王,都一 样,何必为——” 陈耳怒道:“一个半人半鬼的怪物,握了大权之后,那极有可能是世界性的灾殃。 权力集中在怪物的手里,普通人就随时可以人头落地,家破人亡,这种例子,不但历史 上有,近三二十年还出现过。” 温宝裕不理会陈耳,双手扒在椅背上,又道:“我相信你,你去见蓝丝,我不能去 见她,我不能。” 我没有问他,为什么他不能——因为如果他会说的话,早就说了。 我并不出声。我去见蓝丝,有什么用呢?蓝丝是一个降头师,是猜王的徒弟,猜王 说她是自愿的,她多半是自愿的,我去见她,唯一的作用,是或许可以在她那里,知道 猜王对温宝裕的要求是什么。 我想了一会:“可以,可是怎么才能见到她?” 温宝裕道:“那简单,猜王给了我一样极怪的东西,说是只要我想见蓝丝,这东西 就会带路。” 我扬了杨眉,什么东西,竟然能带路,那自然又是降头术的一种了,确然不可思议 之至。 温宝裕一面说,一面取出了一只小小的竹盒来,那竹盒看来历史悠久,竹子已经被 汗水浸成了酱红色,温宝裕旋转着竹盒的盖子。一般用旋转打开的盖子,要打开的时候, 总是顺时钟方向旋转的,而这只竹盒。却是逆时钟方向旋转,而且转了又转,足足转了 十七八圈,盒子才算是打了开来。 在驾车的陈耳,也不禁好奇心大作,不住回头过来看,我闷哼一声:“猜王是什么 时候给你的,我一直在注意你,也没有看到。” 温宝裕道:“你一下车,他就给我了,说这东西是蓝丝给的,用的时候,有一句咒 语,它就会带人去找到蓝丝,十分有趣。” 那时,温宝裕已经在打开盒子了,可是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:“那究竟是什么?” 温宝裕道:“看来,像是一只甲虫。” 盒子打开,我一看,果然是一只甲虫。那竹盒的内部,衬着不知用什么做成的垫子, 垫子之中有一个凹槽,那只和指甲大小的甲虫,就放在这凹槽之中,一动不动,不知是 死是活。 我一看到那只甲虫,只觉得它的颜色好怪,竞然是一种夺目的宝蓝色——甲虫的壳, 颜色本来就十分灿烂,飘虫有鲜红和黑混合的斑点,金龟子有翡绿和灿然的金光,不过 宝蓝色的甲虫,却并不多见。 我想进一步去看看清楚,车子却陡然歪向一旁。这时,为了防止“第三次世界大战” 的发生,陈耳在公路上,把车子开得十分快,陡然一歪,几乎没有从公路的边上,直冲 了出去。 幸亏在紧要关头,驾车的陈耳,又控制了车子,颠簸跳动了几下,车子在路边停了 下来,陈耳大口喘着气,指着那甲虫。 温宝裕大是不满,刚才在车于的震荡之中,他手中的竹盒,差点没脱手抛出去,他 冷冷地道:“一只小甲虫,吓得高级警官这样子?” 刚才几乎出了车祸,自然是陈耳看到了这只甲虫之后的异常反应,陈耳十分生气, 想说什么,可是临时又改变了主意,他脸色煞白,犹有余悸:“猜王对你说这引路神虫 怎么用?” 温宝裕“啊”地一声:“他没有告诉我这……甲虫叫因路神虫,只告诉我,如果我 想见蓝丝只要心中想她,再念一句咒语,那……神虫就会飞起来,在我的面前带路,不 论千山万水,一年半载,总把我带到自己想见的人面前。” 听得温宝裕那样说,我不禁有点悠然神往。降头术虽然神秘,但也处处带着浪漫的 色彩,和显示生活,几乎全然脱节,有一个自己的天地,一个神奇怪异的世界。像那 “引路神虫”,若是能带引一对失散的恋人,不论相隔多久,相隔多远,终于又能团聚 的话,多么诗情画意。 陈耳翻着眼:“没有再说什么?” 温宝裕道:“没有……,难道他骗我?” 陈耳叹了一声:“幸好我还有点见识,这引路神虫,听说是运用了降头术,是施术 者的心口滴血养大的,大约喂了七七四十九滴心血只好,就炼成了,一般都是女性才炼, 尤其是深山里的苗子。” 我听到这里,已经听出一点苗头来了。温宝裕张大了口,神情古怪之至,显然他心 里也有“三分光”了。 陈耳继续道:“深山的苗人,生活不安定,山路险峻曲折,人群十分容易失散。相 恋的男女,就有互相赠送引路神虫的习惯,或许是为了考验男性对爱情的坚贞,大都由 女性送给男性,失散之后,男性凭神虫的指引,找到了那女性,就……” 我和小宝齐声说:“那就怎样?” 陈耳哈哈一笑,摊了摊手:“那就皆大欢喜。卫斯理,若是你利用这引路神虫,去 见那位蓝丝姑娘,见了只好,若是你不娶她为妻,他决不会活着,一定在你面前,自杀 身网,死后阴魂不散,缠住你不放。” 我听到这里,只觉得事情荒诞之极,可是却又不由得你不相信。温宝裕的反应强烈 得多,他的身子,甚至在发抖脸色也苍白之至。 陈耳还在继续:“不过,苗女十分多情,缠身的鬼魂,也不会害人,反倒可以帮助 人度过许多难关,一帆风顺。” 陈耳又道:“知识那个人如果再和别的女性亲近,女鬼吃起醋来,听说比活的女人, 要厉害一百倍。” 陈耳不顾我们的反应,说得滔滔不绝:“卫斯理有白素,谁都知道,他怎能和白素 不亲热?你要他用神虫引路,去见那个苗女,不是害死他吗?” 我听得目定口呆。一时难辨施肥真伪,温宝裕牙关打战,得得有声:“要是我…… 用神虫……引路……去……看她呢?” 陈耳道:“好事啊,你又没有老婆,自然可以娶她为妻,她自会千依百顺,想尽办 法令你高兴。小朋友,这引路神虫,不是爱人之间,不会赠送,根本是一种定情的信物, 蓝丝姑娘把它送给了你,等于是叫你向她求婚,她一定会答应以身相许。” 事情突然之间,又有了这样的变化,真是突兀之至,温宝裕尴尬地说了一句:“这 我倒知道。” 我忙道:“你知道?你怎么知道蓝丝一见了你,就肯以身相许?” 温宝裕涨红了脸,婶子发抖,却再不肯说什么。陈耳道:“好啊,看来猜王要你去 做一点事,给你的酬劳真不小,连徒弟都肯送给你,小伙子,赶快答应了吧,保证你不 会后悔。” 温宝裕没有说话,只是手忙脚乱地想把竹盒的盖子旋上。可是他手发着抖,又旋错 了方向,好一会,总算才旋紧了盒盖,向我望了一眼,申请尴尬之至,又望向陈耳,问: “如果我……根本不用这种虫?” 陈耳“嘿”地一声:“苗女也有自尊心,她把这用自己心血喂成的神虫给了你,等 于是对你说:只要你愿意,我就是你的人。如果你不愿意,他难道强奸你?” 陈耳说话,十分直接,温宝裕脸又一下子通红,一副不知所措的神情,大有失魂落 魄之态。 我迟迟疑疑地问:“也没有时间的限制?” 陈耳道:“好像……没有听说过。” 我向温宝裕望去:“那你烦恼什么?你和蓝丝都还没有过二十岁,怎知以后的岁月, 会有什么事发生?” 温宝裕陡然一伸手,抓住了我的手臂:“接下来的几天之中,就会有事发生,猜王 要她……要她……” 我叹了一声:“猜王要她去冒充那个女人,当然,对蓝丝来说,这件事危险之极, 但如果可以安然渡过——” 我还没有讲完,温宝裕就双手抱着头,身子乱摇,发出十分痛苦的叫声:“你不明 白,你不明白。” 我大喝一声:“我当然不明白,你不说,我怎么会明白?你不是小孩子了,也不是 在上演生离死别的文艺大悲剧。” 温宝裕被我一喝,静了下来,望了我片刻,目光极度茫然,可以看得出他心中有一 个难以解得开的结,过了一会,他用听来极疲倦的声音道:“先回酒店去吧,猜王大师 说我可考虑几天……或许在这几天之中,情形会有变化。” 我闷哼一声,向陈耳作了一个手势,示意他继续开车。陈耳一面驾车,一面道: “真奇怪,猜王替蓝丝带来了引路神虫,却又不把有关的一切说出来,这算是什么?要 是刚才,我不在场,不知道那么多过节,你利用了神虫,见到了蓝丝,岂不糟糕之至?” 我思绪也十分乱:“我会利用神虫,那是意外。猜王不可能知道我会利用神虫。可 是温宝裕和蓝丝一见钟情,猜王是知道的,他也肯定温宝裕会想见蓝丝,会利用那引路 神虫。” 温宝裕虽然坐立不安,烦躁之极,可是他还是不忘反驳:“我没有和什么人一见钟 情。” 我冷笑:“别客气了,你那种神魂颠倒的样于,谁看不出来?” 温宝裕咕哝着:“她的确十分可爱……也十分有趣,我想是特别一点……” 他说到这里,一挺胸:“我也到了可以结识异性的时候,是不是?” 我忙道:“当然是,除了令堂之外,没有什么人会反对你。而令堂赞成你和蓝丝谈 恋爱的机会,我看是一亿比一。你自己估计呢?” 温宝裕用力在自己额头上拍了一下:“我看是一亿比零,哼,降头术要是有灵,对 她老人家施一下术,令她赞成,只怕也不是难事?” 他最后几句话,是在自言自语,接着又摇头:“不行,要是有什么后遗症,岂不是 害了她老人家?” 我听得又好气又好笑,温太太对儿子管得自然太严,温宝裕又特别鲜蹦活跳,冲突 自然难免,但是母于之情,却一样浓得可以。” 他长叹一声:“人生烦恼的事真多,所以贾宝玉在十九岁那年,要看破红尘,做了 和尚。” 我瞪了他一眼:“你也快了,不必等多久,你也可以看破红尘了。” 陈耳冷冷地讽刺:“要当和尚,好像并没有年岁限制,你想当,现在也可以。” 温宝裕“哼”地一声:“你值得什么。年纪太小,只能当小沙弥,不能当和尚,大 不相同。” 在争论之中,车子已进了市区,陈耳取出了警号盆来,放在车顶上,警号刺耳,划 空而过,陈耳的车子,横冲直撞,别的车子避之唯恐不及,车子直到酒店门口,才陡然 停住,几乎没有直冲进大堂去。 当我们奔进酒店大堂时,刚好看到大堂发生的事最后一刹那。 首先,我们先听到一下尖叫声——那下尖叫声,我们都熟悉之极而又都希望在有生 之年,可以不必再听到。 然后,就看到体重接近一百五十公斤的温太太,站在大堂中心,手指向前指着,全 身在发抖(那种情形极壮观),她在这之前是在干什么,不得而知,我们进来时,恰好 赶上了最后一幕。 在她的身边,有不少警官、警员和酒店的职员,所以可以推测到,在此之前,她一 定是正在酒店大堂中大吵大闹,而在忽然之间,她看到了极可怖的什么现象,所以才自 然而然地尖叫起来。 我们也都同样想到,她看到的可怖异象,一定是她这时所指的方向,所以不约而同, 一起循着她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。一看之下,三个人都是一楞。 在离她约三公尺处,俏生生地站着一个美丽之极的少女,不是别人,正是蓝丝。 蓝丝这时,和我们上次见带她的时候,并没有什么不同,只是在她的手臂上,绕着 一条有蓝色的鳞的小蛇,正在循这她的粉臂,上上下下,上不过肩头,下不出手腕地盘 来盘去,看来又新鲜又怪异,也有不少西方游客,用十分惊异的神情打量她,可是并没 有发出怪声来。 温宝裕首先叫了起来:“不好,我妈妈要晕倒。” 我一听,大吃一惊,一百五十公斤的体重,要是推金山倒玉柱一样地跌下来,可不 是闹着玩的,所以我惊指着她:“快扶住她,她要晕倒了。” 果然,温妈妈脸色青白,眼向上翻,身子摇晃,站立不稳,两个在她身边的警官, 十分难得,一看到她要向后倒,连忙过去,用肩头顶住了她的背,可是还是无法维持她 的重量,终于三个人一起倒在地上,不过温太太有两个警官垫着,看来不回受伤。 温宝裕奔了过去,蓝丝看到了温宝裕,大是高兴,叫道:“小宝。” ------------------ 文学殿堂雪人扫校 标题 <<书路---鬼混>> 鬼混 第十二部:温宝裕中了降头 蓝丝一面叫着,一面已急急走过来,温宝裕忙转过头去问:“你为什吓我妈妈?” 蓝丝在刹那之间,神情古怪之极:“你妈妈?她一见我的那一叫声,差点没把我吓 死,我吓她什么了?” 温宝裕苦笑:“她怕蛇,见了药铺做药用的蛇蜕,她也会昏过去,你看看你手背上 的是什么?” 蓝丝扁了扁嘴,忽然用异样的眼光望着温宝裕,轻轻一顿足,娇声说遭:“你过来, 我有话要对你说。” 说完之后,她双颊已经红了起来,使得她看起来,更加娇艳欲滴。 温宝裕显然绝对禁不起蓝丝这样充满诱惑力的邀请,蓝丝说完了话之后,转身就走, 温宝裕也就自然而然,跟了上去。 这时候,昏过去的温太太,正悠悠醒转,还好,胖的人动作和反应都不免迟钝一点, 所以当她睁开眼来时,有一个短暂时间的停顿,猜想她这时什么也看不到,当然未能看 到她的宝贝儿子正跟着那“玩蛇的女妖精”(她后来对蓝丝的称呼)一起离去,不然, 她可以再度昏倒,永远不醒。后果堪虞! 我在一旁看了这等情形,又是好气,又是好笑,场面十分混乱——而且蓝丝突然会 在这里出现,也是意外.我只想到,温太太一定会立刻逼着温宝裕回去,少年男女,感 情才爆发,就要分手,自然会十分伤感,那就让他们多聚一会吧。 所以,我看到温宝裕跟着蓝丝走开了,非但没有叫住他,而且还把身子挡了一挡, 阻住了已醒过来的温太太的视线。所以温太太一睁开眼来,首先看到的人是我,她用极 害伯的声音道:“快……快把那玩蛇的女妖精赶走!” 我忙道:“你放心,温太太,你回房去休息一回,那女……女孩子不会害入!” 温太太总算站直了身子,还在直冒汗,喘着气:“太可怕了!太要怕了!” 这时,她也发现了陈耳,她立时又指着我:“小宝呢?小宝不是和你在一起的么? 小宝呢?” 我双手做着紧急的,阻止她再发出尖叫声的手势,急急道:“小宝很好,什么事也 没有,而且什么都解决了,你们很快就可以回家去!” 温太太好了一口气,浑身胖肉抖动,相当壮观,但只要她不发出尖叫声和无理取闹, 她实在是一个美丽的胖妇人。她道:“小宝呢?小宝在什么地方?” 在酒店大堂中,已经没有了温宝裕和蓝丝的踪影,我也没有留意他们到哪里去了, 所以,我望向陈耳,投以询问的目光。 陈耳的神情有点古怪,扬起手来,一会儿指东,一会儿指西,说起话来,也迟疑得 很:“我看到他和一个女孩子一起走开去,没有留意他究竞到什么地方去了!” 温太太一听,吸一口气,张大了口,我知道她想干什么,因为我在第一次见到温宝 裕的时候,就曾领教过她呼叫儿子的那种神威。 所以,我也不顾会有什么后果,不等她运足中气,就一伸手,掩住了她的口,大声 道:“我们通过广播找他,你先回家去,不要再制造混乱,不然可能又惹麻烦!” 我说得十分快,而且说的话,很有权威性,总算把她那一下叫唤,及时阻止,免得 酒店大堂再起混乱,也算是做了一件造福人群的好事。 她吞了一口口水:“快点广播,我们立刻就走!” 我找来了酒店职员,请他广播,要温宝裕立刻到房间去,和他母亲相会。 这时,我想,温宝裕跟着蓝丝走开去,多半是到了什么后花园,没有什么人的地方, 互相甜言蜜语一番,一听到了广播,温宝裕不是不知道他母亲对他的紧张程度,至多三 五分钟一定会出现的。 温太太先回房间,我和陈耳在酒店大堂等着,陈耳一直维持着那股古怪的神情,我 好几次想问他在想什么,他都避开了我的眼光不看我。 十分钟之后,温太太气急败坏,向我们奔来。从电梯到我们坐着的地方,不过十来 步,她至少碰撞了七八个人,而被她碰撞了的人,都在望了她一眼之后,什么话也没有 说。 我一看这种情形,不禁皱眉:“温太太,小宝和他的朋友,或者有点话说,你别心 急,只有十分钟!” 温太太尖声道:“朋友?他在这里有什么朋友?” 我耐着性子:“朋友随时都可以结交的!” 温太太的横蛮又发作:“我不要他在这个鬼地方结识任何人!” 我指着陈耳:“要不是我们在这个鬼地方有这个朋友,你们目前的处境,可能是被 吊起来在鞭打!” 温太太闷哼一声,一连声道:“再广播!再广播!” 再广播又持续了二十分钟,温宝裕仍然没有出现,这连我也觉得太过分了! 温宝裕离开酒店的可能性不大,因为当蓝丝要他跟着走时,他母亲还在昏迷状态之 中。温宝裕反抗他母亲的管束,但也决不是不关心他的母亲,所以,不可能走得太远。 而且要他们在酒店范围之内,他一定听得到广播,就算再舍不得和蓝丝分手,也应 该出现了! 所以,我可以肯定,一定是有什么意外发生了! 我向陈耳望去,想听听他的意思,可是他仍然神情古怪,我向几个职员问,因为蓝 丝的外型十分奇特,容易引人注意,可是都说没见过。 望着神情焦急之极,频频在抹汗的温太太,我脑中突然起了一个古怪之极的念头: “会不会是蓝丝运用了降头术的力量,使温宝裕根本听不到广播?” 一想到这一点,我就低声问陈耳:“是不是蓝丝在弄什么花样?” 那么普通的一个问题,却令陈吓了一跳,连讲话也口吃起来:“不……不合吧!” 我始终觉得他的神情很怪,盯了他一眼,他忙又道:“不会吧,我看……不合吧!” 我闷哼了一声,没有再说什么,温太太的焦躁程度,随着时间而加,我的情形,也 是一样,等到一小时之后,温豆裕还没有出现时,我发制人,先狠狠地骂起来:“这小 畜牲,太不像话了,看我不抽他的筋剥他的皮!” 我一发狠,温太太反倒害怕起来:“你们……不是好朋友吗?他到底还年轻?” 我一翻眼:“不抽筋剥皮,一顿毒打是难免的!” 我一面说,一面用拳头“砰砰”地敲在沙发的靠背上。温太太其实个性很温和,看 到我发狠的样子,十分害怕,不敢出声。我自然知道用这种行动去吓她,十分无聊,可 是小宝一直不出现,也只有这个法子,可以使温太太转移注意力了。 一直到足足九十分钟之后,电梯门打开,才看到温宝裕失魂落魄地走了出来。 温太太一见,一声欢呼,冲过去就把他拥在怀里,温宝裕没有什么反应,我看到自 温太大宽厚的肩头上露出来的脸,不但神情茫然,而且双眼红肿,显然曾经哭过。 我曾预料过他会和蓝丝难分难舍,可是也绝想不到会到了这种程度! 我不等他从他母亲松开手,就指着他大声道:“怎么,中了降头术?” 温宝裕像是全然未渐听到的怒吼声,仍然神情惘然,我还想再喝他,可是,陈耳在 我的身后、轻轻碰了一下,向电梯指了一指。我抬头看去,这才看到,电梯中还有一个 没有出来,正是蓝丝。 蓝丝在电梯中,像是迟疑着是不是应该出来,最后才下定决心,走了出来。 在那一刹那间,我想到的是:蓝丝看来一直和温室裕在一起,几十分钟他们在干什 么? 蓝丝的神情,也是一片茫然,而且还有点凄然,她出来之后,用极低的声音叫了一 声:“小宝!” 蓝丝的那一下叫声,真的极其低微,可是,不但离她有几步的我,听得清清楚楚, 显然别人,包括失魂落魄的温宝裕,也同样听到了。 温宝裕的反应很强烈,他陡然一震,用力一挣,竟然挣脱了他母亲的拥抱——那不 但需要极大的力量,而且也需要极大的勇气。 他立时转过身来,面向正从电梯中出来的蓝丝,温太太这时,也看到了蓝丝。本来, 我猜她一定会又昏过去的。可是由于接下来发生的一切,实在令得她惊骇太甚,以致她 不能昏过去了,负负得正的数学定理,也可以应用在人的情绪反应上。 她的双眼睁碍极大,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事,一面不由自主地摇头着,表示她绝不相 信她所看到的一切。 她看到的憎景,自然和我们看到的一样:温宝裕一转过身去,和蓝丝面对面,两人 同时伸出双手来,四只手紧紧地握着。 温宝裕口唇掀动,像是想说什么,可是蓝丝已开了口:“小宝,别说什么,我们该 说的,全说了,该做的也全做了!” 蓝丝的神情,凄然欲绝,温宝俗也不遑会让:“是……该做的吗?” 蓝丝笑了起来,凄然之中,又有着极度的甜蜜:“不管该不该做,你后悔吗?” 温宝裕陡然叫了起来:“当然不!” 蓝丝嫡然笑:“那就是了!” 她说着,松开了温宝裕的手,退了一步,眉梢眼角所显露出来的那种依依不舍的神 情,真叫旁观者,也为之心醉,当事人自然心醉! 温宝裕看来,立时就要跟了上去,可是蓝丝向他作了一个阻止的手势,温宝裕立时 站住。蓝丝一直退着出去,她和温宝裕,也始终四目交投,其间,不知交换了多少千百 万语,有着纠缠不清的不尽的相思。 等到蓝丝退到了门前,翻然转身,走出了旋转的玻璃门,在她苗条的背影上,仍然 可以看得出,她全身都在散发着情爱的光辉。 温宝裕呆如木鸡,温太太像是如梦初醒,看着我和陈耳,又急步到温宝裕面前: “小宝,快走,这地方邪门,白天好好站着,也会做恶梦!” 她实在无法相信刚才眼见的是事实,绝对无法接受,所以,以为那只是突如其来的 一场恶梦! 这种想法,倒可以令得她自己心安理得,不过她连叫了三声小宝,温宝裕只是怔怔